秋未归

【花羊】惹是生非(1)

凤澜想要寻一个美人。

不是像老鬼要的那种唇红齿白,肤若凝脂,可以抱在怀中把玩的美人。他想要一个不看容貌,身材,一眼望过去却觉得惊艳之人。

要来做什么?

——来睡。

老鬼笑起来,“原来你是个小色/鬼,只不过是要的标准高了些,听上去,倒还很有趣。”

不过若他知道凤澜想要的是个男人,定然就不会觉得有趣了。那时候正是冬季,凤澜在池塘边漫步,见得眼前一抹惊鸿剑光,寒气逼人,席地卷起枯黄的落叶,如同一场金色的风暴。

凤澜手一伸,却从这其中夹到点不寻常的软嫩,拿到近前,竟是片花瓣。

他抬起头,正赶上天边的鹤影未散,一只昂首阔步的白鹤立在树梢上,居高临下地看他,凤澜竟觉得它有双凤眼,冷傲中倾泻出一点不屑来,看着他,偏过头去,展翅飞入高空。

凤澜再瞧着,那鹤影却在半空中隐没消弭了,他这时才想起这不过是幻象,一低头,那道长刚好收了剑势。枝头轻颤。

下一刻,白色的梅花便如雪般簌簌落了下来,落在他肩头,道冠上,白靴上,仿佛他那一剑引来满城霜雪倾覆,倏忽间,便白了头。

那人抬眸,眼里不带人间香火气,望向他,只一眼,便让凤澜心动不已,扶着树干的手一松,掉了下去。

站在下面的道长当然没接。

他不但没接,还矜持地挪开一点步子,让凤澜“扑通”一声,彻底满足了与坚硬的大地亲近的心愿。有那么一瞬间,道长好像听到了“咔嚓嚓——”盆栽碎裂的声音,皱了皱眉,感觉骨头有点发疼。

凤澜坚信他和道长有很深的缘分,不在于一期一会,于是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相遇,便将清谷从纯阳宫里偷了出来。

叶归鹤帮他把人放下来,奇道,“你为何要大半夜去偷人,而不是正大光明进去拜会,纯阳宫又不是不让别的门派上去。”

凤澜跟他解释,因为自己骚扰对方次数太多,上了人家的黑名单,一进去,就会被纯阳弟子拿着扫帚赶出来。

叶归鹤拿古怪的眼神盯着他,“你去骚扰一个男人做什么?他跟你有仇?”

凤澜心道,这可能是爱。但是他不能跟自己的同伙这么说,因为叶归鹤这人看上去实在直的很,也单纯的很,所以他编了个理由,把叶归鹤开开心心地哄走了。

一般的人,若是朝思暮想的美人到手,不说将人揽在怀中尽情亵玩,至少总该做点什么,然而凤澜似是耽于美色,静坐着看道长的睡颜看了整整一个夜晚,连小手都没摸。

曙光微露,催眠药效要过,凤澜做了件极其无聊的事,他把清谷放到树干上,推了下去。就像自己掉下去那样。

然后,又极快地飞至树下,将人接了个满怀。

也是巧,正在这一刻,清谷睁开了双眼。

后来的事自不必说,这只惹是生非的万花被他狠狠揍了一顿,在梦里,身体不由自主急坠下去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享受,他思来想去,将这万花捆了双臂吊在树上,走了。

——让他一个人尽情荡秋千去。

清谷自认眼力不错,却也小觑了这万花。一眨眼的功夫,那一股风从身后来到他身前。

黑袍被大风掀起,宛如乌云压境,清谷只见得眼前一花,大片黑墨甩过来,他以为是凤澜蓄意报复,连忙躲闪,右手提剑刺过去,终究是让笔锋刮了脸庞过去。

不疼,只是有点痒。

相比之下,凤澜身上却因他毫不留情的一剑,落了不轻的伤,被刺中肩胛,血汩汩地流出来,脸上仍然云淡风轻,眉目从容,“这样就扯平了。”

清谷伸了伸手,见他毫不犹豫地离开,似是笃定自己不会在意他的伤,断定他是个心如面色一般冷彻之人,有点怅然若失,将攥在手里的药瓶塞了回去。

他的善意,向来不知道如何向别人传达。

凤澜这一次似乎是试探清楚了什么,受了这冷漠无情,毫无迟疑的一剑,往日的日子里,再没来骚扰过他。

叶归鹤问起来,凤澜说是怕了,不敢再去了。

十一月,清谷在去寻唐门友人的路上,又遇见了凤澜。明明周遭有许多往来商客歇脚,络绎不绝,偏偏清谷只一眼,便在人堆中便瞧见他。玄衣墨发,仿若身后燃烧的满城枫火,竟不如负手而立的他浓墨重彩,肆意乖张。

一瞧见,便移不开眼。

凤澜爱喝顾渚紫笋茶,待到他要付钱时,店家却说已经付过了,他抬头,远处一辆车上隐隐见着那白衣的一角,便已经明白了,长袖掩面,嘴角微翘。

他不再品茶,而是痛快地一饮而尽,放下空杯子,取了旁边搁置的笔,站起身来。

“道长想去哪里?金水,巴陵,还是洛阳?”那坐在马车顶上的万花问道。

清谷撩开帘子问道,“这与你何干?”

“那道长为何要为我垫付茶钱?”

清谷实话实说道,“……上次弄伤了你,我心里过意不去,顺手就付了,没别的意思。”

凤澜一笑,钻进他的马车里来,在清谷戒备的眼神中道,“这样说话方便。”

清谷没法否认。

“其实吧,上次那事我也是抱着试探的心思故意所为,道长伤我,实属我预料之内,再说了,我将你半夜从住处偷出来,你对我时刻保持警惕,倒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。道长不必介怀。”

清谷也不客气,“这事当然是你活该。”然后又话锋一转,“但是我仍然得道歉,毕竟是我没把握好分寸,才弄伤了你,对不起。”

凤澜笑吟吟道,“那么我就接受道歉了,道长真是个很有趣的人。”

“所以道长想去哪里?金水,巴陵,还是洛阳?”他又问了一遍。

“这与你何干?”

“这当然与我有关啦,”凤澜笑道,“不管道长要去哪里,都与我同道,我自然都是要与道长搭个伴,一同前行的。”

道长看着这无赖,径直改了另一辆马车。

凤澜跳上来,那车夫问他,“你们是朋友?”

凤澜抢先道,“自然是朋友。”清谷还没来得及吭声。

这一路上气氛沉闷。

清谷不讲话,凤澜也就捧着头,笑眯眯看着他,也不讲话。下去了刚好遇到叶归鹤在摊子前面吃东西,拿着包子啃的正欢,一见他旁边这人,惊了。

是他吗?

对,就是他。

还记得上次凤澜几句话令叶归鹤跃跃欲试,摩拳擦掌,借着夜色溜进去,偷了个小道长出来。正是面前这人。

凤澜问他,“若你知道他是掌门弟子,你还敢偷吗?”

“不敢不敢,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。”

凤澜道,“他至少有你五倍功力,同样的年纪,他一个顶你五个,只因他是掌门亲传,你羡慕不羡慕?”

叶归鹤挠挠头,“也不是很羡慕。他虽然武功高,但是一直没有表情,也不说话,闷闷不乐的,看上去很不开心,我才不要变成他那样子。我不需要很高武功,但我要吃好,玩好,自己快活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凤澜就道,“那若是人家也会游玩,会享乐,还比你功夫好,你不就比不过了。

叶归鹤点头,“是了,是了。”

凤澜道,“这个简单,我去教他。待到他真变成那样,你可得给我一百两黄金。”

叶归鹤觉得这是很有挑战性的,他也很想看冷冰冰的道长换个性情,想知道捂不热的冰疙瘩有朝一日能不能变成火,便连连点头。

于是这两个人的赌约,就成了凤澜紧追道长的理由之一,说起来他这个人当真很闲。

正巧清谷也很闲,他师父要他下山是怕他用功过度,走火入魔。正好也转悠转悠,体会世俗人情,倒是与凤澜的想法不谋而合。

于是凤澜就成了他的随身护卫(保姆)。

“唉道长,那个是夫妻吵架。你不要插手,不然反倒要挨人家骂的。”

“道长别离那个贼太近了,小心他暗算你。”

“道长……这东西不好吃你也不要当着人家面大声说啊,别人店主会生气的。”

“什么!你问我为什么他会生气?如果我当着你的面说你的剑丑,剑法烂,你会生气吗?这就跟你说厨子菜炒的不好是一样的啊,将心比心……”凤澜本来还想借机好好教育他一番,得到的回答却是。

“不会,我会虚心求教。”清谷认真道,“剑道之行,从来不在于一朝一夕,我从来不认为我的剑术有多么好,更是希望别人能为我指出错处,因为查漏补缺,我才能得到更好的进步。”

凤澜,“……”

……真是个纯良虚心的好道长啊,凤澜顿时都觉得自己跟他一比太过世俗迂腐了,被他噎的半晌讲不出第二句话来。

后来凤澜就不再劝道长什么了,只是他做错什么就默不吭声上去为他擦屁股,道长实在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,能做错的事,能惹别人生气的事没有一件不做的,饶是凤澜也被折腾的不行。

晚上凤澜疲惫地向着清谷走过来,看着街角上雪白身影,将他的手牵了,道长也不反抗,任他牵着。这时候凤澜就想,虽然忙了一天,快要累死,但是能换得牵牵道长小手的机会,也算值得了。

走着走着,忽然听到一句“好玩。”

凤澜,“??!”希望我是幻听。

他不可置信地扭头,见着清谷仍然没什么表情,只是望着几个猜铜板玩的少年,目光定定看着,凤澜想起道长心若孩童般纯真,会发出这样的感慨,倒也不足为奇。

过了两日,凤澜给清谷买了糖葫芦,凑到跟前,“吃吗?”

清谷冷漠地盯着他,甩了甩袖子,手按在剑柄上,蓄势待发,“给你家师弟吃去。”

凤澜就用一种很难过的语气同他讲,“我原本是有一个小师弟的,后来出了意外,没了,这些东西我原来想带他来吃的,如今……唉罢了,也不好强人所难,你不吃就……就算了。”

道长心软了,看戳了人家伤心事,很不好意思,只好接过来,僵着脸吃了。

“你当真有小师弟吗?为什么会没了。”

凤澜又眨眨眼睛不说话。

清谷怕他再说出“在你肚里,那不是个太极吗?你怀着”之类的荤话,没敢再继续问了。

凤澜一路带着清谷游山玩水,好不快活,连李云戈的军营也去了趟。清谷对他这种私自乱翻朋友的东西的行为表示不赞同,凤澜却拉着他的手给他念那些酸诗,直把清谷念得仰躺在桌上,难以呼吸,才罢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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